“三清道祖?”玄真豁然转身,直勾勾盯着三清道祖像:“他们何曾在意过这人间?他们若真能明辨是非,怎会看我被无辜困在此处?我犯了什么错?我在后宫小心翼翼伺候这个、恭维那个,可先帝薨了就得让我去陪葬,凭什么?”
玄真低头,狰狞的看着朱灵韵:“你想像我一样吗,十八岁便被发配到这泥沼里,从此一眼就能看到死。我起初以为自己只要潜心修道,只要自己乖顺些就能出去。可后来我才发现,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好与坏,也根本没人在意我能不能出去。玄韵,你也想像我一样,留在这里长出白发和皱纹,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死?”
朱灵韵被玄真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玄真转身往偏殿深处走去:“我不逼你,今晚你可以自己选。成了,你我出宫,不成,你陪我烂在这里。”
朱灵韵忽然问道:“那我姐姐怎么办?”
玄真笑了起来,她回头说道:“她在此处有皇后照看,自然不会有事,可你有皇后照看吗?记住,机会只有今晚。”
……
……
夜里亥时。
两位宫中女使提着明亮的灯笼,引着白鲤回到景阳宫。
白鲤手中提着一只篮子,对两位女使行了个万福礼:“多谢两位姐姐。”
女使赶忙扶起她:“您折煞我们了……另外还要给您禀告一声,往后您不要再吃这景阳宫里的斋饭了。娘娘特意交代过,从明日起,您的饭菜由我们单独送,一是这斋饭不养人,二是也防着有小人暗算,这深宫人心歹毒,万望小心。”
白鲤嗯了一声:“谢谢两位姐姐提醒。”
她提着篮子往景阳宫里走去,女冠们被篮子里的香气惊醒,纷纷从通铺上坐起身来。
白鲤将篮子放在通铺上掀开,里面竟放着一只烧鹅。
她撕下两只鹅腿:“其他的,你们分了吧。”
话音落,杜苗与刘品娥率先扑了上去,一人撕下一大片烧鹅肉,退回自己通铺小心翼翼吃着。
这景阳宫,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荤腥了。
女冠们争抢中,白鲤走到朱灵韵和永淳公主面前,将鹅腿分别递给两人柔声道:“吃吧,皇后娘娘说咱们肚子里没有油水,第一次不能吃太多肉,这次少吃些,往后还有的。”
永淳公主痴笑:“菩萨,你果然是菩萨。”
朱灵韵低头看着手中的鹅腿,眼睛不停地眨,把眼泪框在眼睛里打转:“姐,你原谅我了吗?”
白鲤轻声道:“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。先前我说过了玄真要的就是你我姐妹离心,我们不该让她称心如意。”
朱灵韵重重嗯了一声,狼吞虎咽的几口便将鹅腿啃完。
白鲤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上的油:“吃慢些。”
朱灵韵感慨:“太久没到肉了。”
白鲤劝慰道:“放心,以后还有的。”
朱灵韵跪坐在通铺上,抬头仰视着床边的白鲤:“姐,你往后都能自由出入景阳宫了吗?”
白鲤摇摇头:“不行,得有皇后娘娘口谕召见才可以,要女使持坤宁宫腰牌引路。”
“皇后娘娘一定会经常召你过去的,”朱灵韵赶忙问道:“姐,你下次去坤宁宫,带上我一起好不好?”
白鲤摸了摸她脑袋:“灵韵,此事我说了不算。”
朱灵韵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:“姐,你与皇后娘娘说说嘛,带我一起去。”
白鲤语气轻柔却绝无回缓:“灵韵,此事我说了不算。”
朱灵韵如雕塑似的僵在原地。
也不知怎的,后殿里的女冠吃着吃着哭了起来,今天仿佛是她们人生的回光返照,最后的余晖都在这一天结束了。
白鲤吹灭了烛台躺到通铺上去,连同朱灵韵的面色一同笼罩在黑暗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