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灯将高槿之的身影拉成一道细长而孤独的剪影,钉在许兮若公寓楼下的冷硬地砖上。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,钻进他的衣领,却远不及他心底渗出的寒意刺骨。那扇漆黑的窗户,像一只闭合的、拒绝任何光亮的眼睛,漠然地俯视着他这个在深夜徘徊的罪人。
电话拨了又拨,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个礼貌而疏远的机械女声。他尝试发送消息,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颤抖地键入又删除,任何解释在此刻那张照片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、可笑,甚至是一种更深的侮辱。他最终只发出了一句:“兮若,我在你家楼下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,当面解释。”
“已读”的标记很快出现,像一线微弱的希望火苗。但紧接着,那标记如同被冷水泼灭,再无任何回应。高槿之的心随着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一点点沉入更深的黑暗。他背靠着冰凉的路灯杆,缓缓滑坐到路缘石上,将脸埋进掌心。龚思筝那张带着冰冷笑意的脸和许兮若可能的泪眼交错浮现,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。
咖啡馆里那场短暂的交锋,彻底颠覆了他对龚思筝的认知。他原以为那是一场可以理性结束的关系,最多夹杂着一些不甘和眼泪,却从未预料到会是如此冰冷的威胁和精准的控制。她不再是那个善解人意、抚慰他寂寞的温柔港湾,而是变成了一个手持利刃、优雅微笑的猎人。而他,就是那只落入陷阱、无力挣脱的猎物。
“直到我说结束。”龚思筝的话语如同魔咒,在他耳边反复回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辆出租车在街角停下,刺眼的车灯晃过高槿之的眼睛。他下意识地抬头,心跳骤然加速——是兮若回来了吗?
然而,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,是向杰。他穿着休闲夹克,脸上带着些许出差归来的疲惫,但更多的是即将见到家人的温暖期待。他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,抬头习惯性地望向那扇属于他家的窗户,似乎也对那片黑暗感到一丝疑惑。
高槿之瞬间屏住了呼吸,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。他下意识地想要躲藏,缩进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。羞愧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就在几小时前,他还信誓旦旦地对龚思筝说,不忍心伤害这个老实宽厚的男人,而此刻,这个男人的妻子刚刚用他们偷情的照片击碎了他的生活,而他自己,正是导致这一切灾难的元凶。
向杰并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高槿之,他拖着行李箱,步伐轻快地走进了单元门。
高槿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罪恶感攫住了他。向杰回家了,那么龚思筝呢?她不久后也会回到这个家,面对她的丈夫,或许还会温柔地询问他出差是否顺利,而就在刚才,她还在咖啡馆里冷静地对他进行威胁。这种双面人生,她如何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,甚至乐在其中?而自己,竟然也是这扭曲戏码里的一个重要角色。
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震动了一声。不是许兮若,是龚思筝。
“看来向杰提前回来了。真是可惜,本来还想多给你一点时间思考。记住,明天,老地方,老时间。我要听到我想要的答案。”
文字的平静之下,透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欲。她甚至知道他在此刻的煎熬,或许,她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,冷冷地观察着?高槿之猛地抬头四顾,夜晚的街道空旷寂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每一片阴影似乎都潜藏着她的眼睛。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惧。
就在这时,楼上许兮若的窗户,灯光突然亮了起来。
柔和的光线刺破了黑暗,像是一声无声的召唤。高槿之的心脏猛地一跳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她在家!她刚才只是不想理会他,或者,只是关着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伤心?现在灯亮了,是不是意味着…意味着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?
他猛地站起身,因坐得太久而微微眩晕